楚凝有點歇斯底裏的低聲咆哮。她很不明白，像是陸忱這樣的人，為什麽偏偏來折騰自己這樣不起眼的小角色。

面對楚凝的激動情緒，陸忱始終緘默不語，只是一雙幽深的暗色眸子深深地看著她，那安靜的眼神中包含無限的話語。

楚凝討厭這樣的註視，她看不清楚他的心，往往總是被這雙眼眸所蒙蔽。

她將腦袋扭向一旁，情緒爆發之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靜，夜色本就寂靜無比，此時此刻，只能聽到楚凝因著情緒起伏而稍微明顯的呼吸聲。

陸忱俊逸的臉龐，看似並無波動，其實仔細觀察後，就會發現那微微的顫動，看得出是盡力控制的面部肌肉的額細微抽動。

沈默的詭秘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陸忱靜靜地看著楚凝的側臉。

他不知道，為什麽面對楚凝的時候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也不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解釋這一切。

忽的，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持久的沈默，前排中控臺上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著。

這打破靜謐的響動自然而然的吸引了兩人的註意力。

楚凝只側過頭，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卻正正好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陳雪然。

呵。

她聽到自己內心深處傳來一聲冷笑。

陳雪然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難道是來問陸忱看自己的笑話看得如何了嗎。她心中不禁自嘲道。

陸忱拿過手機，皺了皺眉頭，側眸看到楚凝正睜著眼睛盯著他。

他眉頭皺的更深，看著那顫動不已的手機，他抿了抿薄唇。

下一秒，陸忱按住了手機的電源鍵，直到尖銳的鈴聲停止，手機屏幕回歸黑暗。

楚凝看到陸忱把手機關機了，眸中飛速的略過一抹驚訝，不過這詫異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忍不住出言嘲諷道：“未婚妻的電話都不接了？陸先生，這與你和陳小姐恩愛情侶的人設實在不符合啊。”

楚凝故意重重地吐出了陸先生三個字，帶上濃濃戲謔的意味。

對於楚凝嘲諷的話語，陸忱並不多言，只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藥，拆開包裝袋看了一會兒。

“醫生怎麽說？傷的很重嗎。”

這是關心嗎？

楚凝瞇了瞇眼眸，臉上的神色冷了幾分，並不回答。

這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虛假關心，她半點不稀罕。

想到這裏，她還特地將身子往車門邊挪了挪，整個人都縮在車門邊上。對於此刻的楚凝來說，越是遠離陸忱，她越覺得心安。

似乎自己所有的倒黴事件，都是在與陸忱接觸過後便出現的。大概他們命裏八字不合，相克。

車子飛速的在大街上行駛著，窗外是呼呼地風聲。

吳晟完美踐行了作為一個貼身助理的準則，對於自己老板的私事一概不聞不問，一路上安靜開車，直接朝著楚凝所居住的小區駛去。

楚凝有些昏昏沈沈的，再加上今天晚上的事情折騰的心力交瘁，在這安靜壓抑的氛圍下，有些困倦。

她將腦袋靠在車門上，輕輕地閉著眼睛小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地驚醒過來，才發現車子已然開在自己熟悉的街道上，快要到達自己的小公寓了。

總算是到了。

她不禁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總算是不用跟陸忱在同一個空間下壓抑著了。

陸忱捕捉到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輕松，黑眸暗了暗，似乎有某種東西在他那雙宛若深海的眼眸中浮浮沈沈，最終，還是墜入深淵，再也不見。

沈吟許久，陸忱終於開口道：“明天你不用來上班了。”

沈默這麽久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楚凝楞了楞，下意識的將這句話理解為陸忱要開除自己。而這個念頭也在段時間內占據了楚凝的全部意識。

自己這還沒上多久的班，就又被開除了……大概今天晚上陸忱已經看盡了自己的笑話，就不想再留著她了……

“嗯，好的，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表現的自然，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難受不舍。

雖然對設計工作的熱愛讓她有著一絲遺憾，但尊嚴讓她卻強忍著並不開口。

陸忱都說出了這個話，難不成要讓自己去求他，讓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嗎？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立刻被楚凝給否定。

她絕對做不到，打死也做不到。

楚凝眉目間覆雜的情緒落入陸忱的眼底，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開口補充道，“休息一個禮拜，好好養傷。公司那邊，我會讓吳晟幫你處理好。”

原來他不是想要開掉自己，而是讓她在家好好休養？

這份格外的溫柔好心，讓楚凝微微一楞，不知道陸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一個禮拜，陸先生真是大度。”楚凝露出個標準的笑容來，陌生又疏離。

這幅樣子的楚凝，讓陸忱心頭莫名地煩躁，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張談判桌上巧舌如簧的嘴每每在楚凝面前就說難以開口。

“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拼拼湊湊擠牙膏一般，陸忱總算是說出了這一句話來。

一句輕飄飄的抱歉，現在又有什麽作用呢？該承受的，不該承受的，她通通都體驗了個遍。對於陸忱，她感覺像是站在深淵邊緣，望不到盡頭，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繞開。

在她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候，他選擇與陳雪然站一起。

現在很多事情是顯然易見，只是她不要再執迷不悟就好。

兩個人各懷心事中，車開到了楚凝樓下。陸忱習慣性地打開車門想要送楚凝，突然想到她那疏離的眼神，拉開車門的動作猶豫一下。

“吳晟，你送一下吧。”說罷，陸忱又拉上了車門。

“是的，陸先生。”前排的吳晟隨即下車，繞到車門邊，給楚凝打開了車門，借著淡淡的光，看到她略顯蒼白憔悴的臉色，語氣不由得溫和幾分：“楚小姐，我送你上去。”

說罷，他非常紳士地伸出左手示意楚凝扶著。

楚凝搭上吳晟的手，看都不看陸忱一眼，直接下了車。

對於吳晟，她還是親近不抗拒的。

“小心點，慢點走。”

“嗯，謝謝你，吳秘書。”

“沒事，這路有點暗，你看著點。”

看著吳晟小心翼翼攙扶著楚凝一步步的朝著樓道走去，兩人離去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陸忱的眸中。

他收回目光，打開車上的儲物處，從裏面摸出一盒煙來。那一根根細長的煙擺的整整齊齊，他修長的手指抽出一根來，那整整齊齊的秩序一下子被打亂。

搖開窗戶，摸出打火機，點燃，黑暗中一點星星紅光。

那點燃的煙白色煙霧緩緩上升，煙草帶著淺淺的薄荷味，並不是很難聞。

之前去醫院做了一次體檢，醫生說他的喉嚨之所以經常發炎，是吸煙的緣故。所以打從那次，他就不再抽煙。

可現在胸口揮之不散的煩悶，讓他只想靠這外物來遣散一些。

靠著吳晟的攙扶，楚凝像是蝸牛挪動的速度走到了電梯口，好在吳晟一直很有耐心，並沒有半點不耐煩，這讓楚凝心底感激。

等到電梯的數字爬上高樓層，隨後電梯門緩緩打開。

楚凝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對吳晟微微一笑，道：“謝謝你了，吳秘書，我已經到了。”

吳晟頷首道：“這是先生的命令，而且你不用跟我客氣。”

“嗯。”想到陸忱，楚凝臉上的笑意斂了些。

“楚小姐，回去之後早些休息吧。”

“好的，吳秘書，再見。”

楚凝站在門口，並沒有立刻掏出鑰匙開門，她打算目送著吳秘書上電梯再說。

吳晟朝她略微點頭，轉身就朝著電梯口走去。

不過，走了兩步之後，他的腳步頓了頓，驀地停住，似乎有些猶豫。

楚凝看著他停下來，心裏疑惑，正準備開口問還有什麽事情。吳晟轉過身來，率先開了口。

“楚小姐，有些事情其實並不是我該多嘴的。”吳晟的表情嚴肅，語氣認真，繼續說道：“只是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應該知道。”

吳晟這樣鄭重其事的模樣，讓楚凝的態度也端正起來。

“陸先生事先並不知道陳小姐今天會出現在晚宴上，按照陳小姐的行程安排，今晚陳小姐應該是奔赴C市參加一場婚宴才對。”

“……”

“我要說的也只有這些了。”吳晟站直身子，朝她點了下頭，再次轉身離開。

這次他走進電梯後，就沒有再回頭。

看著那雙緩緩關上的電梯門，楚凝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她都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的臉上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耳邊不斷地環繞著吳晟臨走時候的那句話……

陸忱事先不知道陳雪然會來？

對於吳晟的話，楚凝並不懷疑。這麽多年與吳秘書的相處接觸，她知道吳晟並不屬於那種說謊的人。

現在仔細的想想，在宴會上陸忱剛看到陳雪然的反應也是詫異的。只不過當時自己正處於極其糾結的情緒中，就忽視了這點。

也就是說，自己冤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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